【豆T】一杯无
※现实背景短篇
※纯属虚构
一杯无
01
肖佳第一次见到谢锐韬的时候弄丢了手机，这件事让他记了非常非常久。
那个时候谢锐韬还很年轻，更多的是稚气。他听过他的歌，潮语和普通话都有。简单直白的flow和歌词，倒是朗朗上口很容易就洗脑。
他比谢锐韬大四岁，本着差一届就是差一个世界的刻板印象，觉得八成聊不到一起去。结果谢锐韬意外地早熟且聪明，脑回路甚至和前两年的他自己有些像。
他早就知道这个男孩在音乐上的天赋，现在知道了这个男孩……还蛮有趣的。
暂时仅此而已。
02
谢锐韬其实和肖佳见面时有努力表现，毕竟在自己一直欣赏的人面前不能露怯。
他不算是自来熟，但很能聊很会炒热气氛。刚见面的时候喊人“Jony哥”，酒过三巡之后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喊豆芽。这是Jony J耶。他心想。就感觉很奇妙，耳机里的人走出来，在边上和人讨论着清江鱼要怎么做比较香。他拿筷子夹一块嫩豆腐，怎么也夹不起来，快给碎成八瓣儿了。肖佳在旁边瞥了眼，拿着勺子帮他整块捞了起来，放进他碗里。
他冲着肖佳咧嘴，肖佳抿着嘴朝他挑眉，像是分享了一个小秘密。
03
肖佳在南京，谢锐韬在广州，最初的联系全靠电脑或手机。
大部分是谢锐韬有事没事的骚扰，问些关于音乐上的问题或者录了demo求听，疯狂赞美一波Jony J的新歌顺便问问怎么想到这么绝妙的押韵。知道肖佳喜欢打球和2K，偶尔也会给他发些网上看到的搞笑视频。看到了限量款的新球鞋，就问一句要不要帮忙抢。
习惯了被骚扰后，肖佳也开始礼尚往来主动联系谢锐韬，除了关于音乐的事，看到潮汕火锅的菜单也会想起男孩一口广东腔，拍下来发过去问人什么好吃。两个人聊得来，几乎百分百能接到对方的梗，又都是夜猫子，有时写不出歌且没party，干脆一聊两三个小时，就这么熟稔了起来。
恰到好处的的距离，没人烦，没人黏得紧。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信息忘了回也没关系。聊得深了，也会同仇敌忾地骂娘也会热血上头地争辩，但大多是分享观点保留态度。渐渐也摸清了对方的原则底线，聊起来愈发轻松和亲昵。谢锐韬开始和肖佳倾诉心事，像只翻出肚皮求顺毛的猫咪，也总是得到温柔稳重的回应。
肖佳还是觉得谢锐韬是个小男孩，很想长大的小男孩。看起来肤浅又爱玩，其实心里藏了不少事。谢锐韬说自己矫情，肖佳觉得他的那些想法有时候一针见血，有时候纯属想太多，但那想太多的后面，似乎又藏了些潜意识的真相来。
双鱼座真是神奇的物种，像个复杂的谜。他坐在岸上观望，没想进一步，但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游着，也挺好的。
04
肖佳的工作室装了新的调音台，恰好是谢锐韬心心念念的那一款。他拍下照片发给谢锐韬再附上个微笑表情，回复是一张中指。
他笑了一声。
当天凌晨肖佳正准备睡觉，突然连续收到十几张不重样的美食图特写。
“幼不幼稚？”
回复是一个微笑表情。
“好啦，下次来南京借你玩玩。”
“下次来广州带你去吃。”
答复来得很快，约定水到渠成。谁知道是什么时候，但约定终归是令人开心的。
04
约见面肖佳其实是客套话顺口一说，这年头人人都忙，谁也不会为了谁停留。所以当谢锐韬发来消息说他演出回家路过南京，问能不能出来吃个饭时，他是相当意外的。
他刚好在忙录音，打电话过去说抱歉他不能去车站接。谢锐韬说接什么接，请我吃饭就好了。他把人约在狮子桥，见面时看见谢锐韬拖着个大行李箱，翻着白眼和他吐槽新街口的地铁广播不晓得在搞什么，什么韦伯国际英语克里斯汀饼屋，这些地方很重要吗？
“地方不重要，钱比较重要。”
肖佳淡淡地回答。
谢锐韬说起演出，他才知道那是在上海的live house，谢锐韬比手画脚地形容着现场爆掉的音响和有点慢热的观众，说得碗里的鸡汁汤包都凉透了。又讲起他发小明天婚礼，他明早赶四点的飞机回广州，damn。谢锐韬双手捂脸倒在椅背上，用全身表达他的崩溃。
“那么急，干嘛不直接回去？”
肖佳觉得好玩，顺口问了一句。
“我就是想见你一下，特地从上海过来再从南京回去。哎你知道我拖着这个行李箱满大街走，我都要疯了好嘛？”
那一年肖佳虽然没有大红，但也积攒了不少忠实粉丝。告白的话他一年要听三百六十五天，喜欢你想见你，听多了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轻飘飘的日常问候没有让人心动的理由，但那天他听着谢锐韬咬牙切齿地抱怨——“我以后绝对不干这种事了，他妈的太傻逼了”——就忽然很真切地心动了一下。
05
谢锐韬有时觉得，相识以来他似乎一直在依赖肖佳，不停索取着建议和鼓励。
他觉得肖佳很有想法却很少装逼，谦逊和骄傲平衡得恰到好处。才华横得溢出来，横是蛮横的横。当然也有糟糕的缺点，世间每个人都各有各的烂。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有些事情怎么都想不通。他和谢锐韬抱怨的时候也没想得到开解，好像就是简单地发泄，更多时候他不会和谢锐韬说这些。
谢锐韬不安地心想他们的关系有点不对等，他似乎没有付出什么就能得到对方的好。他喝得半醉红着脸，说豆芽你对人太好了。肖佳却说照顾与被照顾其实没有区别，无非就是让自己感觉被需要。选择你觉得舒服的那个方式就好。
那天晚上他们还聊到过去的感情，情窦初开或刻骨铭心。谢锐韬说最近刚认识了个很酷的女孩，肖佳则说他很久没有固定床伴了。
性是灵感缪斯，性是解压良药，爱是什么？爱是麻烦。
06
过了几个月肖佳去广州演出，特地多留了几天时间和谢锐韬一起浪。谢锐韬说要去白云机场接他们，他说不用，你老实把你手上的事情做完好不好。
演出结束他们约在市中心，谢锐韬的头发长了一点，眼下带着黑眼圈但明显心情不错，活蹦乱跳地领着肖佳逛那些藏在小巷子里的唱片店。肖佳边走边哼着J Cole的新单，谢锐韬就在边上垫韵脚bbox。
默契无间合作愉快，用梁静茹的话说就是我哼着歌你自然地就接下一段。肖佳心情好得很，突然切歌唱起了《市中心》的hook。谢锐韬先是做吐血状，而后跳过来一下子勾住肖佳肩膀，恶狠狠地一起吼出那句“想要赚钱搬到市中心”，高举右手真情实感。
淘完了唱片，谢锐韬拖着他去吃下午茶。肖佳和人提过他家楼下有家茶餐厅，谢锐韬立刻义正言辞地表示南京哪有什么茶餐厅，跟我走起，必须去市中心吃最正宗的菠萝油。
“我家楼下那家店最近还贴了个屌广告。”
两个人在小店里坐下来，肖佳像个老年人慢悠悠地喝着奶茶，一边和谢锐韬聊天。
“边个有菠萝油，边个系老豆。”
“哇！”谢锐韬瞪大眼睛，“你讲好标准。”
“跟老板学的，老板广东人。”
“嗯，边个有菠萝油，边个系老豆……我系老豆，你食唔食我做嘅菠萝油？”
“什么？”
“我是你爸，你吃不吃我做的菠萝油啊？”
谢锐韬笑眯眯地翻译，肖佳果断竖起中指，谢锐韬就大笑着缩回椅子里。
“诶，你也教我说几句南京话啊。”
“呆逼。”
“这句我知道。”谢锐韬撇撇嘴，“什么屌事情烦得一逼，老满前段时间一直挂在嘴边嘛，肯定是被你传染的。”
“哈哈哈哈对。”
肖佳笑了笑，他有段时间也被满舒克传染，特别爱说云南话。听到一嘴带着潮州口音的南京话从谢锐韬的嘴里冒出来，有种可爱的违和感。
“南京话就是你把一声念成四声，四声念成一声。”
“……xiào jià？”
谢锐韬现学现卖，肖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又笑出声来。
“xiē，ruì，tào——”
谢锐韬的名字念起来有点拗口，他之前都叫他TT或者T仔。
“xiē、ruì、tào！”谢锐韬自己念，“难听死了。”他嫌弃地皱眉。
菠萝包送上来了，谢锐韬举着刀叉眼巴巴地看肖佳，等着人评价。肖佳咬了一口，故意做出痛苦的表情，看着对面男孩紧张的模样，才舒展眉头笑开来：“很好吃。”
“对吧！要吃还是来广州。”
“你刚刚那句怎么念的？吃不吃菠萝油那个。”
“蛤？哦，我系老豆，你食唔食我做嘅菠萝油。”
肖佳跟着重复了几遍，直到把话在嘴里念熟了，谢锐韬问他学这个干嘛，他耸耸肩没回答。谢锐韬撅嘴不开心，肖佳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07
你食唔食我做嘅菠萝油。
莫名很温柔的一句话，像是有个家在等。
08
上午睡觉下午闲逛晚上就去夜店玩。光线昏暗烟雾缭绕音乐声大到讲话要靠喊。玩high了也是越来越没下限，手里摸到的腿上蹭着的不知是谁的胸或腿。
凌晨三点他们从夜店出来，身上混着七八个女人不同的香水味。有人早早就在老婆的召唤下回了家，也有人搂着两个姑娘上了街。肖佳陪着谢锐韬把所有醉的没醉的都塞进出租车，摸摸口袋重新点上了一支烟。
“走走吗？”
“走啊。”
谢锐韬凑近来和他借火，收了刚刚场子里吹逼起哄的活泼热烈，一脸平静的疲倦。
他们沿着排满骑楼的街道慢慢走着，店都关了，路灯也昏暗着。
“没意思。”
谢锐韬突然开口说。
肖佳侧头看他，男孩抽着烟，细瘦的肩膀和手臂罩在oversize的白色连帽衫里。
“不想玩了？”
“不是，玩的时候是很high，但是散了就会觉得没意思。”
肖佳没有意外，纠结是二十几岁的常态。谢锐韬和他说过双鱼座一到晚上就想太多，他说别信星座，彷徨不是双鱼座的专利，这圈子十个有九个都有这样的时候——别说这圈子了，这世界都是这样。
“最近好像有点红吧，也有人来采访，问来问去就那几个问题，为什么做这行，梦想是什么，我能说什么，就说喜欢啊，想赚钱啊。”
“我当然是喜欢，当然有梦想，不然我也不会拼了命去学，但是觉得那种话太几把鸡汤了我又不是偶像，反正钱和女人最实在，现实和理想也不冲突。”
“我就想要过得好一点，然后让爱我的人都过得好一点。”
肖佳点点头，伸手勾住他的肩。
他知道的，成长总是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拥有一些东西，开始膨胀，慢慢消化，瓦解自信，最后重新扎下根基来。
“看清路了就往前跑吧，别停下。你会更红，红了以后更容易迷路，那个时候记得想一想今天你在这里说的话。”
09
肖佳走的时候谢锐韬莫名其妙很舍不得，拉手不够还要踮脚讨抱，搂着人不撒手发出单音节的撒娇音，人来人往的安检口外他像是送男友出国的小女友，抱到肖佳身边的killa翻白眼。
肖佳照单全收。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肖佳绝对不会拒绝他的拥抱。他的体温很暖臂弯很有安全感。而这些都是他一直渴望的。
10
肖佳上飞机的时候发现，god damn，他的ipad不见了。
他下飞机马上告知谢锐韬这个噩耗，对方回了三个惊恐表情，发了好几段语音问他包里行李箱里找过没，要不要他帮忙打电话问酒店。搞了一圈之后笃定它是没救了，于是谢锐韬又给肖佳发了一个难过的表情。
肖佳回了个微信自带的哭脸，他再回了一个大哭，肖佳回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哭脸，谢锐韬意识到，诶，豆芽难得在讨安慰耶。
他回了一个抱抱的表情。他又想抱抱他了。
11
之后无非就是大大小小几次音乐节的碰面，闲来无事的留言和每隔一段时间的视频聊天。肖佳越来越经常从别人耳朵里听到关于谢锐韬的评价，好的坏的，捕风捉影。更多的时候他会和满舒克聊起他，也有些事情他听老满说了才知道。每次见面那个男孩仿佛都没变，又好像都有更成熟了一点点。
两个人都很忙，厂牌，公司，写歌，录音。开心的时候，茫然的时候，颓废的时候，无聊的时候，不用多想一个视频通话就拨过去。每次视频一接通，他就看到谢锐韬拖着长音叫他“JJ～”，问他最近在干嘛，屏幕上招牌笑脸甜软灿烂，就算是寒冷的黑夜也燃起一颗小小太阳。
12
又是一年春天，肖佳拍了张鸡鸣寺的樱花po在朋友圈，吐槽偶然路过人果然多得一逼。结果谢锐韬就在微信上喊他，说他想去南京找他玩。
“我失恋了。”
谢锐韬轻轻松松地说。
肖佳这次果断推了两天的工作，把时间空出来陪谢锐韬。
他问谢锐韬想去哪儿，谢锐韬说就想看樱花。肖佳说人巨几把多，谢锐韬说人越多越好。
身边太他妈空了。
肖佳带着谢锐韬到了鸡鸣寺，鸡鸣寺路不长，挤满了长枪短炮和慕名而来的游人，比樱花还要繁盛。
谢锐韬说还是你朋友圈里拍得比较美。
肖佳说废话，那是找了角度的。这里下雪的时候也很美，你可以来看。
谢锐韬看起来没有什么失恋的忧郁，但好像也不是真的在欣赏风景，有点游离且比往常沉默。肖佳在旁边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昨晚刚得的感冒，新鲜出炉，一身生机勃勃的病毒细菌。
谢锐韬很不好意思地说豆芽不然我们回去休息吧，看你咳得要英年早逝。肖佳说闭嘴好不好，再说我他妈口水喷你脸上。
两个人沿着鸡鸣寺路走了两趟，谢锐韬明显还不想离开，眼巴巴地看着肖佳。肖佳心下了然，握拳挡着嘴先咳了两下，才清了清嗓子问谢锐韬，要不上去寺里看看？
谢锐韬用力点头，明显就等着他问这句话。
肖佳说你还挺封建迷信。
谢锐韬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来都来了嘛。我妈很信这个，佛不保佑我，至少保佑她吧。
13
佛前一般都会许什么愿望呢？
好像到了这里，红尘中的爱憎悲欢都渺小得像尘埃，不值一提，不值一诉。
人世间这么吵嚷，每个人各有各的虔诚与虚伪。他们站在香火缭绕的檀木味里，金身庄严又慈悲。分明是木雕泥塑的偶像，却寄生了庞大的执念和信仰。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佛度众生，会嫌众生烦吗？
肖佳用余光瞥了眼站在旁边的谢锐韬，男孩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抬头看佛，佛垂眼看他。他突然知道该许什么愿了。
希望自己下次站在这里时还是这样吧，坦坦荡荡，无怨无悔。
14
“吃什么？”
“豆芽！”
谢锐韬举手，被肖佳一巴掌拍下去。
“欠操是不是？”
在路上肖佳开始头疼，于是谢锐韬催着他早早回了家，两个人瘫在沙发上用手机点外卖。谢锐韬坚持给肖佳点粥，不惜搭上自己作陪。肖佳则给谢锐韬多点了一份汤。外卖送到，他们俩面前的食物难得如此清淡。
“下次我做给你吃，我很喜欢做吃的。”
谢锐韬跃跃欲试，然后说很挂念鸡汁汤包。肖佳说南京还有很多好吃的你没吃着呢，谢锐韬说哪比得上广州，我们广东人吃福建人的。
福建人好吃吗？一般般啦，屁股大的可能就好吃点。吃不着的多了去了，每次来都吃不到金味栗子，超级遗憾。没事遗憾留着吧，下次来。
每次都留点遗憾，就有再会的借口了。
15
睡前活动难得地健康，两个人并排躺在主卧床上又看了一次《Hustle & Flow》。看完谢锐韬也困了，早班机强行矫正了男孩的生物钟。
“不然就睡这？”
“可以啊。”
心里有点鬼，两只蜗牛互相试探地伸出触角。谢锐韬先缩了回去，说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啊，我睡觉会卷被子的，你感冒加重就不好了。
肖佳翻箱倒柜，只勉强翻出一床毛毯。谢锐韬说那你带人回家睡怎么办？肖佳失笑说你傻了吧，带人回家当然盖一床被子。
对哦。
谢锐韬穿着衣服盖着毛毯，肖佳问会不会冷，他摇头，背对着他蒙上头，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16
早上肖佳先醒，脑袋和喉咙都比昨天清爽了很多。谢锐韬蜷在他身边，毯子牢牢地裹成一个茧。他打开手机刷微博，看了几条私信点了几个赞。谢锐韬在边上翻身，咕哝了两下，发出软腻的鼻音。
“冷吗？”
肖佳轻声问，温柔得像暖融潮汐覆上砂砾。谢锐韬安静了一会，点了点头。
肖佳低低笑了两声，把身上棉被揭开一角。谢锐韬也不客气，挪挪蹭蹭地钻了进来，侧身挨在肖佳边上。额头抵上肩头，手指蹭到手心里，又故作正经地隔开一点距离。呼吸浅浅地打在身边，那瞬间整个宇宙都漫上了暖意。
17
第二天两个人都没出门，在床上赖到午后，起床就直接送谢锐韬去禄口机场。肖佳前脚把人丢进了安检口，后脚就收到一条微信：
“想你了！”
打开微信界面时屏幕上呼啦啦掉下了一堆星星，流星雨里谢锐韬紧接着又跟了两句，“卧槽吓我一跳”和“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想你你就给我发微信了。”
肖佳回过去，收到了一个害羞的猫咪表情。他心想，这对话有够傻逼的，像欠烧的情侣。
18
3:57，“猜你还没睡。”
3:58，“猜对了。”
4:05，“人呢？”
4:23，“[委屈]”
4:52，“[撇嘴]”
5:01，“不理我，难过。”
7:49，5秒语音。
“刚在忙啊，宝贝。”
暧昧像一座海市蜃楼，看不出是黑白默片还是彩虹。被伤害过的病灶蛰伏在胸口，一遇到温柔就发作。吃够了想太多的亏，受过了太温暖的伤害，只剩下自我怀疑的纠结困扰着。
但对象是你，也算是甜蜜的纠结吧。
19
那年他们还合作了一首歌，收录在Tizzy T的Mixtape里，后来在肖佳巡演路过广州时顺带拍了MV。两个人都忙到爆炸，挤出一天时间给Dickid，按谢锐韬的话说我们教父绝对是个牛逼的拍摄团队——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是可以称其为一个拍摄团队。两个人抽着烟，谢锐韬对着摄影镜头说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超级变变变。肖佳在后面笑，说超级变变变可以的。
广州的第一场演出结束，一群人凑在一起聊天，谢锐韬说起明天还有一天，然后问，明天之后你回南京？
“跟你拍MV，宝贝。”
肖佳的语气带着某种宠溺的无奈，心想这孩子不会是傻的吧。谢锐韬果然傻乎乎地看着他，然后傻乎乎地笑起来。
20
这次见面肖佳丢了个行李箱。这笔账当然也被记在了谢锐韬头上。
他其实不太细心，巡演一路上总是丢三落四。手机落在快餐店，出门找不到打火机。但和谢锐韬有关的他就记得特别清楚。
“我他妈每次见你都要丢一个东西哦。”
他给谢锐韬发语音，谢锐韬语气夸张地回说怪我吗？然后发了一个他自己的白眼不屑表情包过去。
肖佳回了个豆芽的凝视.jpg，谢锐韬回了个满舒克的乖巧.jpg。肖佳立刻回了一张满舒克的崩图，谢锐韬回了个满舒克的中指，肖佳再发了个满舒克的挖鼻孔，谢锐韬回说，卧槽哈哈哈哈，舒克要哭了。
21
又过了一年，发生了一堆好事和烂事，有新歌和巡演，也有撕破的脸和捅在心口的刀。那段时间谢锐韬给肖佳打了很多电话，除了一次彻夜深谈的安慰，更多的就是一些逗人开心的玩笑话。
“废话，我他妈一定站在你这边。”
千言万语只要有这一句话就够了，但甚至连这一句话都不必说。肖佳说没事，你不要卷进来。他最经常和谢锐韬说的话就是没事，谢锐韬没他的办法。知道肖佳吃他卖萌那套，他就软软地在屏幕那边眨眼，说JJ你不要不开心，不要屌他们，一群傻逼，然后凑上摄像头去么么哒。肖佳在屏幕这边笑到东倒西歪，半握着拳掩住嘴，说你个小呆逼。
两个人再次见面是在北京，圈里关系比较好的都来了，凑一凑组成了一个大局，打牌玩骰子划酒拳，一桌倒了一大片。
肖佳其实也有点晕，但还一丝理智尚存地准备送谢锐韬回酒店。谢锐韬喝得多，在酒吧门口直接就起飞，咻一下从五层台阶上跳下去，以为自己是真正的Super Tizzy。肖佳被他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拽住了人的手臂，像是台风里拉住一只乱窜的风筝。
小酒鬼气呼呼地挣脱开，肖佳皱着眉再次捉住了他的手腕，谢锐韬又是一个甩手，这次肖佳不耐烦了，直接牢牢地握住了人的手。
谢锐韬乖了。
北京深夜无人的大街上，肖佳牵着谢锐韬走着。他不知道此刻安静的谢锐韬是醒了点还是醉得更深，生硬的管束逐渐变成柔软的包容。他在想他上一次和人牵手是什么时候，但一定是柔腻小巧的，和现在感觉截然不同。男孩的手很漂亮，指尖弯曲微微扣住他的手掌。这画面旁人看来一定很奇怪，幸好现在连烤冷面的路边摊都不在。他过了一条马路又过了一座桥，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把谢锐韬送到哪里。
于是他用了郑重的一秒钟，决定把他带回自己的酒店房间。
他把谢锐韬丢到床上，自己也随之躺倒在他身边。他看着闭着眼的谢锐韬，大脑短暂地一片空白。他转过头盯着天花板，片刻后忽然听到谢锐韬喊了自己的名字。
“豆芽。”
“嗯？”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是女生……”
“嗯。”
“如果我是女生，追得到你吗？”
肖佳愣了愣，转过头看谢锐韬。谢锐韬已经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偏过头，平静地迎上了肖佳的目光。两个人沉默地对视半晌，然后肖佳低低地开口：
“如果是你，就追得到。”
22
那是谢锐韬第一次尝到被肖佳亲吻的味道。
他曾以为他们都是高速公路直得不能再直，直到今天遭遇身心双重的背叛。
征服是一种性感，被掌控是羞耻与甜美交织的欢愉，陌生的痛觉是无人身在梦中的证据，情欲是本能的疯狂。
承认吧，你明明可以爱他。怜悯吧，你只能在夜里勇敢。
温情的假设犹如水中的月亮，赤裸裸摊开了现实的绝望。但只有一夜也好，让深海浸没太阳，让拥抱和亲吻席卷所有不可说的犹疑和不可得的悲伤。
只有一夜也好。溺死的那瞬间太过幸福，他真心地放弃所有奢望。只要一夜就够了。
23
谢锐韬本来担心第二天早上醒来会很尴尬，有可能他们其中一个人会直接逃跑，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正常说话。结果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枕在肖佳的臂弯里，对方已经醒了，非常自然地靠前去亲了下他的额头，说起开，我去洗澡。
谢锐韬抬起头让人把手抽出来，肖佳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按着肩膀抱怨手他妈真的酸。谢锐韬躺在床上，看着肖佳的背影，眨着眼想这到底算是什么剧情。
他探过身，从床下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带着what the fuck的沉重心情给死党发了条微信：
“我睡了Jony J。”
过了很久，对方才回过来一句：
“卧槽！！！！他这算艹粉吧？”
谢锐韬喷笑，刚好肖佳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洗了澡换了干净的T恤和裤子，清清爽爽人模狗样的。
“笑什么？”
他边擦着身上水珠边扫了谢锐韬一眼，谢锐韬刚想回答，转了转眼睛又改口。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纯属嘴炮瞎调戏，不指望肖佳搭理他。没想到肖佳盯了他两秒，真的走过来，手撑在他耳侧，弯下腰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吻得深，带着眷恋的煽情和惩罚的撩人。谢锐韬被亲得有点懵，被放开时还没有回过神。肖佳俯视着他，好像是被他呆掉的模样萌到，低笑着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说乖，起来去洗澡吧。
24
谢锐韬最终打车回了自己酒店，走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和肖佳拥抱告别。
而后他们终于真正地，彻底地，互不联系了几个月。
也没有谁先说什么，就像处理这种事的惯例默契一样，总是要有一段时间走个各自冷静一会儿的过场。他们谁也没法证明这不是酒后乱性或一时兴起，就连自己也不信。又舍不得在理清思绪前把话说得太明，只好冷处理。
各自朋友圈里还是按着以往的频率发着近况，工作，夜店，诸如此类，一如既往。偶尔谢锐韬在深夜把同一张照片发了又删，那是一笼鸡汁汤包的特写。像素很低，除了肖佳没人知道照片是来自哪一年的旧手机。
25
这段日子肖佳零零碎碎写了很多词，或者那不像词，它们可能永远都没机会被发表，它们只会是人最隐秘的渴望和宣泄。
他想过谢锐韬像是失恋后的应激反应，毕竟失恋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一样喜欢上。但如果是这样这个移情对象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他有些自嘲。他不怪谢锐韬，只后悔是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打破了平衡，为了一点可笑的自尊和一丝卑微的可能，现在连朋友都很难再做成。
这世上有些人只是想找个人来爱自己罢了，不同他。他就很想保护他，把他那些坏习惯宠得再坏一点，这样就谁都抢不走了。谢锐韬以前总觉得是他需要他，其实反过来也一样，他何尝不是从被需要的感觉中找到自己灵魂的落脚点，他也是自私的。
他还是继续游走在肉欲丛林，甚至有点变本加厉。可他才发现，挑中的女孩们纤瘦高挑的身材或者弯起的眼角都像他。左胸口的空洞依然空，却时不时鼓噪着来自南方的风。他想他或许也一样，他们看似南辕北辙，本质上又太像。
想清楚需要时间，证明也需要时间，就连期许一个可能性也需要时间。
那就都交给时间吧。
25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谢锐韬和肖佳重新联系上居然是因为有个公司准备投大笔钱制作推广Hiphop文化的选秀节目，两个人毫无悬念地都收到了参加的邀请函。
这就是一场秀，或者是一场戏。他也见识到有人为了名和利可以卖脸卖肉甚至卖命。他们都遇到了一些小风波，也都从灰尘里站了起来。他们很自然地在每次录制时都待在一起，私下也重新开始花大把大把的时间聊天，关于梦想，关于商业，关于音乐，关于hiphop的前路。这到底是娱乐还是生活方式的一种，是文化还是抱团取暖的骗局。他们到底是keepreal的人还是被观赏的金鱼，是探险的先锋还是被摆弄的棋。
这一切他们都在寻找着答案，但也许本来就没有正确答案。就像世间从没有真理。
肖佳知道谢锐韬参加节目之后变了很多，或者说是飞速成熟了很多。毕竟突如其来的人气带来山崩海啸的压力。知名度扩大是好事也会反噬，过分解读是这时代消费八卦的习性。谣言传千里澄清没人信，还有素不相识的恶意如影随形。
然而八卦不会比作品重要，音乐才是最后的解药。那些你恨的终究会被你爱的战胜，只要你足够坚强。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男孩已经长大了。
26
谢锐韬依然习惯依赖肖佳，并且慢慢感觉到肖佳也在用另一种方式依赖他。
大众节目的舞台和他所享受的live不一样，这里有千万双审视的目光。环境越陌生，熟悉的体温就越重要。有肖佳在的地方，他会感觉轻松很多，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知道他们会是彼此的back-up。
跌倒的时候、累的时候、想放弃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一年他们在广州，肖佳对他说过的话。
“看清路了就往前跑吧，别停下。”
27
“今天来的七个人当中，谁最适合做男朋友？”
比赛到了后半段，夏天也快要落下帷幕。某个卫视节目的后台里，谢锐韬正在录制选秀接比赛正片之外的花絮。艹人设艹CP嘛，他懂的，也一向友好配合。
“……Jony J？”
谢锐韬歪着头，其实肖佳的名字在脑海里几乎是立刻跳出来，但因为带着心虚，说出口时实在犹犹豫豫，怕太明显，又怕题目里还藏了什么陷阱。
“不知道……我觉得我们之间互相鼓励，那样子的感觉还挺……”
停顿。
“如果我是个女的，我会挺想……”
停顿。
“就是觉得这种这种相处方式很好。”
嗯。
不能多说了。
主持人接着问，对女生特别好的那种吗？
“我不知道他对女生怎么样，我又不是女生。但是他对我……我觉得就是挺稳重，挺稳妥的。”
——我还是很喜欢你，不管这种喜欢是哪种喜欢。我希望你过得好，看到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如果我们有机会，我就再努力。如果没有，我就感谢相遇。
他突然想通了，这件事一直都是这么简单的。
28
“你觉得TT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
停顿。
“他是一个快乐的小男孩，对，就是一直想要变得更好的小男孩。”
没有那些标签，没有那些定义，没有那些包装也没有那些猜疑，真的仅此而已。
这是他想要帮他说的话。
29
肖佳在冬天又去了一次鸡鸣寺，曾发生过的一切喧嚣正在逐渐风平浪静。
南京终于下了雪，落地积了薄薄一层。他买了票进去站在佛前，默念完身体健康家人平安后，突然有颗尘埃在心里开了花，他强烈地萌生了想见到一个人的愿望。
他想如果能在这个地方想起他，就说明那个人已经重要到无法被放下。而他不仅想见到他，或许还想拥抱他，想面对一份感情，接受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走出门，拍了张雪中的鸡鸣寺发给谢锐韬，又打上一句话：
“它还在等你。”
谢锐韬过了许久都没有回答，他不由得从心底泛上失落的情绪。正当他准备下山回家时，突然收到了来自谢锐韬的视频邀请。
他疑惑地接通，屏幕上的男孩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手套羽绒服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Hey Yo！豆芽～！猜猜我在哪里？”
肖佳惊讶地看着屏幕里熟悉的黄色寺墙，深吸一口气。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开怀大笑到差点流出了眼泪。
封建迷信可真灵啊。
30
Hey，一个人来南京吗？
下雪了，不如和我去喝杯酒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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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部分情节灵感来源：
Jony J 2016纪录片 《拨云见日》
中国有嘻哈节目及花絮
时尚芭莎、yoho、橘子娱乐等等各类单人专访
Jony J / Tizzy T歌曲歌词
《我要去见你了（这不是一首歌）》
还有些我也忘了在哪看过听过的东西
没有仔细捋时间线，人物距离也很遥远
不谈爱，看到两个好朋友同框就很开心
想写写我也生活过的南京，丢过的手机，熬过的夜
吃过的菠萝油，遇见的双鱼座，喝过的酒
还有爱听的歌和喜欢的人们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打脸，so what
没什么比这一刻的爱意更重要
如果你也喜欢他们，幸会
请和我打个招呼，让我知道有人一起
最后想和故事里的主角说
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篇同人
谢谢你，你是可爱的
谢谢你们，下场live见
